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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阳小青:在新闻的现实与梦想间挣扎

  • 时间:2011-11-24 新闻来源: 新北青网
  • 跟阳小青的见面有点像“接头”。他先是告知大致地点,等记者到了,又逐步把圈子缩小。当记者在附近徘徊时,他在电话里适时指明了具体地点。

    下车后左顾右盼,不见阳小青。过了一阵子,他在一处巷子口出现了,黝黑的脸,深色的夹克衫,拎着一个黑皮包,整个人都是深色调,像个包工头。

    阳小青是记者,但他不是那种玩文字游戏的“笔杆子”。他是新闻人物,但他与通常出现在聚光灯下、或是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的同行有别。他的身上没有浓缩当代新闻人的共性,因而不具有代表性。阳小青的经历,注定了他的欢乐、痛苦、忧郁、抗争同行无法触摸。

    很少有记者像阳小青那样,把职业“权限”几乎用到极致,锲而不舍,“欲穷其源”。这无疑有些犯忌。他在挑开新闻最真实的、也可能是最残酷的一面的同时,也把自己置于锋刃之间。

    与家乡的恩恩怨怨

    一个记者和他家乡的较量,曾吸引国内外的众多眼球。

    2006年1月,阳小青被他家乡的隆回县公安局拘留。他面临敲诈勒索罪的起诉。

    跟许多记者被抓一样,阳小青惹上麻烦也与“内幕”、“利益”、“勾结”、“侵吞”之类的关键词相连。事发前一年,阳小青先后撰写了两篇有关隆回国有资产严重流失的报道。一篇题为《隆回一亿国资流失的背后,亿元到千万的“离奇换算”》。这篇报道揭露:隆回县个别官员和私企老板勾结,把总价值一亿多元的隆回造纸厂以两千多万元的低价卖出。

    他的另一篇报道《左手倒右手“玩转”国资——湖南省隆回县肉食水产公司贱卖调查》,讲的是价值两千万元的隆回县肉食水产公司在改制过程中,被秘密地以四百多万元的低价出售给某干部的弟弟。

    阳小青还写过一篇报道,披露当时的一位干部“蚕食扶贫款”。

    最终,阳小青被释放,至此他被关押了7个月零13天。

    有人不解,明知会引起冲突,阳小青何以一意孤行?

    当时,阳小青所在报社《中国产经新闻》曾把《左手倒右手“玩转”国资——湖南省隆回县肉食水产公司贱卖调查》一文发往隆回县核实。此文未在《中国产经新闻》发表,阳小青不罢休,与《厂长经理日报》驻湖南记者李凤发联署,2005年5月17日发表于该报。

    阳小青事后说,这样严重的腐败事件不报道,我当记者干什么!

    隆回是个国家级贫困县,属大湘西地域。阳小青1969年出生在该县三阁司乡石岭村,大学毕业后当过教师。父亲是个老教师,受其影响,阳小青欣赏“文字济苍生”,选择了记者之路。这似乎是一条和湘西本土文化不融和的道路,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和流俗作战。剔除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,阳小青仅有的力量是道义和真实,他在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下左冲右突。家乡人搞不懂阳小青,他的一位朋友说,甚至连他的父母亲也不完全懂得他的价值观。

    1995年,阳小青已做到隆回县电视台总编一职。这一年,他采写的《隆回教育局乱收费》和《隆回出现“公子”学校》两篇报道在湖南电视台播出。这是他第一次公开给家乡“揭短”。此后他被调离该县电视台,到一个偏僻的乡村学校当教师,教初三语文。几年后他东山再起,回到媒体做记者。

    2004年,隆回县360多名民办教师因前些年的计划生育问题被辞退。这些人来长沙找到阳小青,反映这一情况。在各方努力下,被辞退的教师重新安排了工作。后来有人告阳小青从中得了好处,“我连他们的一杯水都没有喝,”阳小青说,“教师们送了一面锦旗,如今可能还在报社里。”

    值得一提的是,阳小青一家在当地有“教师世家”之称,他父亲、姐姐、妹妹都是教师,父亲还当过小学校长。中国农村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,他们感同身受。在这样一个家庭氛围中长大的阳小青,难免有着底层知识分子的执拗与愤青情结。

    阳小青还陆续写过有关隆回县的残疾人失业、教师代考、执法腐败等一些负面报道。

    2002年,阳小青毕业于湖南省委党校党史专业(研究生)。当时一位领导点名,叫阳到省政府当秘书。“按程序考察时,但有隆回人讲了些不好听的话,这事就泡汤了。”阳说。

    类似的结局还出现在其后的公务员招考中。一次,阳小青报考《中国纪检监察报》编辑岗位,当时380多人报名,阳的笔试是第2名,想必已是稳拿,却不料跟前次一样,一轮考察过后未被录取。“有些人的看法总是这样:阳小青是个歪才,不服从管理。”阳边说边翻阅一大本资料。他有个习惯,所有关于采访报道的资料都分门别类,装订成册。他能从满桌凌乱的材料中很快找到他所需要的信息。他的毕业证、记者证、通讯员证等都保存完好,叠在一起足有半尺厚。

    阳小青不认为自己跟家乡的党政领导过不去,他认为客观报道新闻事件是记者的天职,“我披露的是某种现象,是权力腐败或社会不公,并不是针对哪一个人。”不仅是隆回县,湖南的株洲、衡阳、耒阳、长沙……也有他写的负面报道。外省如江苏、四川、贵州、河南、吉林、福建、广东……他也写过。阳小青说写隆回多一点,是因为他在湖南的日子多,对家乡的情况也熟悉些,并非心怀成见。“同样也写过一些隆回的正面报道。”他给记者搬出他的新闻作品,两大本,封面上分别印有“正面报道”和“舆论监督”字样。他抽出其中厚厚一叠,全都是关于隆回的正面报道:“你看,我不是个只栽刺不栽花的人吧。”

    “如果罗织罪名的理由是被媒体曝光,我恐怕要被抓十次、百次。”他自嘲地一笑:“在强大的公权力面前,任何个人都是渺小的,何况我这样的书生!”

    阳光下的“胜利逃亡”

    “防火防盗防记者”。“记者不如鸡”。这类黑色幽默用在阳小青身上也许更贴切。

    阳小青采写的负面新闻,占了他全部新闻作品的一半。这意味着,一些利益纠葛的黑幕被他挑开了,他也因此成为当今中国新闻界的某种特定符号。他的出现常会演绎成某种程式化的电视画面:先是“阳小青来了”,接着便是险象环生的围追堵截,有时黑道白道一齐上,情况严重时,阳几度落荒而逃。

    然而,即使在这样的困境中,阳小青也总能获得有价值的线索和证据,并将其披露于世。除了在自己家乡隆回走了回“麦城”,阳小青每次都能全身而退。阳小青说那是自己命好。

    2007年春节过后,阳小青到河北沧州采访。当地一家被评为河北“明星企业”的超市“突然死亡”,上亿元资金去向不明,300多家供应商索债无门。此事在当地影响很大。几天后,阳小青了解到事情内幕。但他发现,从他一出现在沧州,就被盯上了。他住的宾馆房间有人监控,走在路上,背后有人跟踪。那天超市负责人约他面谈,才一进门,阳小青就察觉出异样,“门当即被关上,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中间,腰间被匕首顶住。我不能走动一步。”对方说:不把事情讲清楚,你今天走不了!

    阳小青很清楚,硬碰硬不行了。瞬间的紧张后,他淡然一笑:报社派我来,总得了解些情况吧,而这几天调查,情况跟有些人反映的不一样,你们超市占在理上,我们交流一下,看如何写好这篇报道。这一招果真奏效,对方的脸色稍有放松。交谈了一会儿,阳小青说录音机没电了,想去买几节电池换上。对方说我们帮你买吧,或者我们带你去找个店子。阳说门口就有一家店子,我快去快回。一出门,阳小青当即拦下一辆出租车跑了。他没敢回宾馆,在城里绕了几个圈,跑到另一家招待所住下来,又当即取消已预定的机票。次日,他混在一群旅客中,乘长途大巴离开了沧州。

    类似经历,阳小青有过多次。

    2008年,调查四川木里县非法淘金事件。阳小青化妆成投资者,与淘金者混熟了,逐步了解到淘金的各个关节,套出其中内幕。毕竟不是内行,很快,他露出了破绽。情急之下,他赶紧租下一辆中巴车,一路狂奔下山。在一处路口,有4个汉子拦在马路上,示意停车。阳小青吩咐司机:加大油门,冲过去!司机说:会撞人。阳小青说:反正你绝不能停车!在汽车逼近的刹那,那4人闪开了……

    2006年去吉林市调查一起涉黑雇凶持枪抢矿事件,阳小青先是受到监视,随后被黑恶势力一路追杀,更是狼狈不堪。逃跑途中,他把手机卡、电板缷下,扔在出租车上,然后半道下车,拦下一辆运煤的手扶拖拉机,将录音机、照相机和文字材料埋在煤堆下,又抓了几把煤灰抹在脸上、身上,坐在司机旁边,俨然一个运煤工,一路摇晃,蒙过了关卡。

    一些重大负面新闻的背后,常隐藏着复杂的利益纠葛,且内幕难以公之于众。一个势单力薄的记者深入其中,危险可想而知。阳小青说他的一位朋友就是悲剧。2007年,这位姓杨的记者在徐州调查一个新闻事件,在返回途中,被一起离奇的交通事故夺走了生命。阳小青的防范心理很强,采写负面新闻,他不坐当地为他安排的小车,甚至连中巴车也很少坐,只坐大巴。“我说,我坐不了小车,严重晕车。”他认为“如果要制造交通事故,总不能往大客车上撞吧。”他独来独往,不要当地领导陪同,总是突然出现在某个地方,又突然消失了;他频繁变换住所,还使用朋友的身份证订房;他经常变更出行方式,有时将已订好的机票退了,却悄悄出现在另一个邻近的机场……

    只有到了公共场所,他才会有安全感,“既是有人想害我,也不敢在公开场合对记者下手吧。”

    阳小青特别在意细节。他的采访本上,所有他采访过的当事人都留下了红色的指印。他的“行头”总是少不了两台相机,一台数码,一台胶卷,“胶卷影像不可修改,是最有力的证据。”阳小青说,“保留证据,同时也可以保护自己。”

    关于阳小青的种种“幕后”

    探寻被隆回警方拘押的前前后后,阳小青的背影有些扑朔迷离。

    首先,阳小青被释放经历了诸多波折。直到这一事件惊动党和国家领导人,在中央高层过问下,事情才柳暗花明。

    命运的不可知让人想到“如果”。人生总与“如果”相伴。阳小青亦不例外。

    如果,不是篮球场上一次意外,阳小青选择的可能是运动生涯。他有一米八几的个头,结实,反应敏捷,酷爱篮球。

    如果,阳小青很“听话”,按部就班,他也许官场得意。

    还有N个“如果”。

    客观地说,阳小青是个讲究规则的人,他从不发表对体制不满的言论。他一直公开表明自己是中共党员,并按时缴纳党费。用传统的语言来评价,他的思想是纯洁的。一个例证是,2000年9月到2002年6月,阳小青就读于中共湖南省委党校,攻读中共党史专业研究生课程。他撰写的论文获该校研究生优秀科研成果二等奖。选择攻读中共党史专业,在非公务员人群中不多见。“我总是认为,腐败只是暂时的。尤其是中国处于转型期,各方面正在探索和实践中,要完全根除腐败,还需要时间。不能因此而怀疑我们的选择。”

    从2008年9月起,阳小青应聘到湖南省高速公路管理局工作,先后做过秘书、科长。2010年7月,他调到一家下属企业的纪检部门。职务至今未宣布。

    阳小青对他的老“行当”难以割舍。2011年3月,他应聘到北京一家报社当了记者,负责组建特别报道部。他同时打着两份工。“我这人,可能天生就喜欢当记者,而且我想当一名出色的记者。”说这话的时候,他擦拭着厚厚的眼镜镜片,面无表情。即便是对熟人、朋友,他的笑容也不多。他不善客套。跟他打过多次交道,从没看他开怀大笑过。他跟北京记者王克勤很熟悉,他说王是个“很不错的哥儿们”,语气却平淡。他说,在他最困难的时候,王克勤曾发动记者朋友给他捐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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