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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陶瓷匠刘志钧:用心一把泥 凡土化神奇

  • 时间:2022-04-16 新闻来源: 热点资讯网
  • 受访者供图

    1969年出生的刘志钧,在陶瓷行当,正值创作之年,作品虽然不算多,但精品迭出,名享全国。游学半生,如中国陶瓷设计艺术大师、正高级工艺美术师、高级设计师、非物质文化遗产钧瓷烧制技艺传承人等名衔,他说,虽然也骄傲,但最在意的还是2018年获得的“中原大工匠”。为何?

    “大师不大师,不算特别重要。作为陶瓷工匠,重要是玩好一把泥,这才符合身份!”刘志钧端坐角落,目光平静,神态安详。身后柜中的陶瓷,件件似乎毫光闪闪,精美绝伦——有“乾坤盏”“祥云”“尊”“钧瓷大碗”等,款款令人赞叹。

    “一个好的陶瓷工匠,要心无旁骛,求名不求利,为匠不为家,这是我毕生的追求。”刘志钧说,“如果能跳出烧瓷看陶瓷,融会贯通让陶瓷造福世人,这才是最高的工匠精神。”

    一语道尽人生悟,虽然以艺术陶瓷成名,但刘志钧之“志”,已不限于“钧”“瓷”,而是向往着“工匠精神造福于世”前行。

    从钧瓷之乡来,往匠人方向去

    现职为河南省工艺美术学会会长,但每年刘志钧都会抽几个月,回禹州烧几窑瓷器。“烧瓷,是我的本分!”

    一顶帽子、一双球鞋、一个双肩包,一身平实打扮,是他常见的行头。当评委、开会、讲学,经常忙得不可开交,他却从来没有大师的“排场”。上班下班,坐公交车出行;平时吃饭,也是“三丁面果腹”。大师,生活何其简陋!

    “何陋之有?”他对此淡然。郑州西郊的“刘志钧大师工作室”,是一间简单的办公室——瓶瓶罐罐成几堆,再者就是东一摞、西一摞的书籍、画报,好在“来往无白丁”,谈笑有风声。“我老家是禹州的,根在神垕,不怕人土,就怕对不起‘后土’。”坐下闲聊,他难得幽默。

    刘志钧名字,开始并非有所寓意,但出生地河南禹州,当地一直有以“钧”为美的共识。刘志钧父亲,原是禹州制药厂一名工程师,负责为药厂设计一些药品的瓷瓶包装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年幼的他常跟随父亲到神垕镇一钧瓷厂玩耍,被展品室里五彩斑斓的瓶子所吸引,渐渐爱上这种神奇“泥土”。

    后来,制药厂扩建,挖地基时挖出很多瓷器和碎片,即为后来的“钧官窑遗址”。不久,遗址旁边建禹州钧瓷研究所,就在刘志钧的家门口,而“志钧”这个名字,似乎也冥冥注定,他一生要“志在瓷”。

    志在瓷,就要一生“捏泥”。凡土块泥,如何腐朽化神奇?刘志钧一生在路上,一路手捧泥。

    80年代中期,中国八大油画家之一的尚扬,为武汉江汉文化馆设计制作大型陶瓷壁画,因陶瓷壁画烧制在禹州瓷厂,机缘巧合给了刘志钧学习的机会。当时,他正在备考美术专业大学,天天去厂里学绘画,看教授和研究生做陶瓷、做壁画,有幸得到名师指点。第二年,湖北美院单招,他考了个专业全省第一。

    经过名家指点,刘志钧对追求艺术,有了过人傲气,也有了清晰目标。“年轻人,谁不想成名成家成大师?反正隐隐约约觉得,干这个不只为糊口,这也许就是所谓的‘艺术追求’。”刘志钧说。

    从事钧瓷设计和艺术创作,是毕业后的事了。“之前虽做过一些设计工作,但是对行业是迷茫的。”几年后,刘志钧选择到郑州大学深造,机缘巧合,与钧瓷研究所副所长刘富安成为“忘年交”,开启了“志钧”瓷器人生。

    当时,刘富安是钧瓷界唯一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师,对钧瓷的精益求精、琢磨推敲,深深影响了刘志钧。不久,刘富安创建自己的工作室,极力邀请刘志钧也尝试钧瓷艺术。在他的工作室,刘志钧开始尝试做东西。

    因是科班出身,刘志钧满脑子现代设计的艺术理论体系,主观地认为产区出来的瓷器都比较老旧、陈腐,于是,想做一件打破这种局面的东西,就设计出人生中第一件钧瓷作品《腐——钧瓷感怀》。

    不想,这件独特的作品,成为刘志钧鲜明创作之旅的起点。再后来,他又拜师著名陶瓷大师张守智、“中国陶瓷泰斗”杨文宪等,并成为“钧瓷泰斗”晋佩章的关门弟子。很长一段时间,他心无旁骛,专心制瓷,在业界逐渐“小有名气”。

    “祥云系列”之《云绕》。受访者供图

    在艺术领域探索,到人生深处体悟

    做钧瓷,搞艺术,成名家。像很多陶瓷大师一样,刘志钧在自己人生路上不断“开挂”,陆续获得中国工艺美术最高奖“百花奖”金奖、第十届中国陶瓷艺术设计创新评比金奖等100多项大奖。

    2015年,他的作品《祥云》系列获得全国陶瓷艺术评比金奖,唤醒了他一系列与云有关的艺术情怀。随后,他的“祥云系列”之《云卷》《云起云堕》《云鸮瓶》等,逐渐声闻业界。

    其中,《云卷》采用镂雕的手法,氤氲空灵意境与大胆镂空的造型,把“云卷云舒”的意态展现在胎体上,刻画出丰富多变的细节,突出了主题的深化。“宠辱不惊,看庭前花开花落;去留无意,望天空云卷云舒。”刘志钧说,这是自己对事对物、对名对利的态度:得之不喜、失之不忧、宠辱不惊、去留无意。

    而《云起云堕》,造型是画缸的一种,本意是用浅浮雕在胎体外壁刻画,但雕刻时一条曲线刻得过深,使上半部云纹团掉了下来。可惜之余,他大胆想象,另辟蹊径,又用“隔空呼应”之法,将“云起云堕”表现出“偶然,也是一种必然”之感,体现出“堕在瓶底,人生如斯”的哲学意境。

    名气大了,刘志钧内心也有了些许骄傲。再后来,他担任中国传媒大学美术传播研究所研究员、北京邮电大学客座教授、河南工业大学艺术设计学院客座教授等,声名在业界也响亮起来。“成名之后,就该逐利了吧!”

    刘志钧踌躇满志时,张守智偶然的一句话,又成为他艺术人生“百折千回”的起点。

    很长一段时间,刘志钧将心思花在“拿奖”上。张守智有一次,轻描淡写地对他说,“拿奖固然重要,但能静下心来,把一件小作品做到极致,才是匠人该做的事。比如把茶盏作出‘花’来,在中国陶瓷界也是凤毛麟角。”

    这话打动了刘志钧。早些时候,人们印象里的钧瓷大多数较为粗糙、笨重,如何将茶盏、茶壶做得轻薄、美观?2013年,他着手开始“志钧盏”的设计与创作。

    造型设计要符合人体工程学,大小要符合人手拿盏的弧度,盏沿要给唇带来最好的舒适度……不断在细节上打磨,刘志钧还考虑到:什么茶适合搭配什么杯子,茶盏容量多少才能品出更多茶香等。

    重新和泥、采釉,阅读材料学、陶瓷史等书籍,这个“极致”一极竟近10年。“做出乾坤盏时,内心是宁静的,我也明白了老师的深意——瓷器作品,至少要人肯使用、自己满意、用者满意,满意至极……”

    一事极致后,便是事事极致。近两年,刘志钧又精心推出如意壶、美人肩、青莲壶等少量作品,款款让人见猎心喜、爱不释手。惜乎他仍坚持“只赠不售”,只有杨少华、侯耀华、刘惠等收藏大家为其传名,市场极其罕见。 受访者供图

    受访者供图

    土与火煅烧成瓷,得与失归心于史

    “钧瓷泰斗”晋佩章的孙子,在郑州有一处“晋家钧瓷”专卖店,因为渊源深厚,为他在店里开辟了一间“刘志钧作品展厅”。请求前去鉴赏,收获很多意外。

    看瓷须先听道。落座品茶,茶台平凡,瓷器不多,反而是不上釉的茶盏,玻璃的茶壶,四方的玻璃烟灰缸——大师,“就这品位”?

    聊着聊着,谈兴渐浓。从双肩包里,刘志钧掏出一本《中国陶瓷史》,搂不住话匣子——从材料学到艺术史,从历史学到冶金术,天空海阔,条分缕析,将陶瓷发展,化为一个个精彩故事,让人听之向往之,不觉光阴逝。

    开灯,赏瓷。灯光衬托,釉生光华。无论是《腐》,还是《祥云》系列,无论是笔洗还是钧瓶,让人沉醉其中,深深领略“土与火艺术之美”,感悟“得与失人生百味”。

    “手上永远沾满土泥,艺术才能表达哲思。”往日的骄傲,刘志钧并不愿多提,反而对手中的陶瓷史,谈兴更浓厚。“眼界开阔,原理明晰,敢于创新,工匠烧瓷,才有未来。”

    刘志钧脑子里,攒了无数条瓷器烧制秘诀。“我做烧成实验最疯狂的时候,连杨文宪老师的观点我都反驳,因为整个钧汝瓷的烧成制度体系都是在杨老的指导下确立的,比如说大家烧窑转火温度临界点,960摄氏度一到点,就要把氧化气氛转为还原气氛。但从我实验结果看,是根据各个釉融溶程度定的,转火临界点的温度其实是根据釉的情况定,当然是根据窑炉结构的特殊性。事实证明这样做效果异常出彩。前辈给我们留下的宝贵经验、技法,在学习的初期要不折不扣的执行,但是到了艺术当中就要不拘一格、法无定法,求新求变的去烧瓷,才能随心所欲。”刘志钧说。“从物质运动的规律讲,万物皆可入釉”,抛开神秘主义,坚持科学的陶瓷研究体系,就可能获得更多质的提升,让科学与艺术融会贯通。

    近两年,因研究“摔不烂”瓷器等,刘志钧学习骨质瓷、玉质瓷等资料,逐渐对陶瓷史感起兴趣。“我的老师,有研究陶瓷材料学的,也有研究艺术陶瓷的,前辈们各自写过不同的陶瓷史。但另有本小册子,让我重新认识了陶瓷的另一层含义。”一部中国史,半部陶瓷史。刘志钧说,查阅资料期间,偶然看到一本小册子,因一篇《中国陶瓷史·序》,感动得不知所以。

    书的作者是吴仁敬,序云:中国陶器,发明于伏羲神农之时,而瓷器之名称,则始于汉代,真正成功于李唐。宋世,瓷业大盛,定汝官哥钧,垂名千古。明人继之,宣德、成化之作,尤为特出。清代,则古雅浑朴,不如前人,然精巧华丽、美妙绝伦,康乾所制,更有出类拔萃之慨。欧人自18世纪仿造瓷器以来,精益求精,一日千里,而我国墨守旧法,陈陈相因,且又为匪乱、苛税所苦,致使营业不振、喧宾夺主,各处销场,尽为洋瓷所占,瞻念往昔,何胜感慨!

    “从世界陶瓷发展史角度看,中国虽然是瓷器母国,但现代世界陶瓷的顶端品牌,都被国外占据,如英国的威基伍德、德国的麦森等。他们学做瓷器不过一两百年,但是从机械性能、审美功能等方面都超越了发展两千年的中国传统瓷器,我心里是五味杂陈。我想,中国陶瓷,除需要工匠精神,更需要超越工匠的家国情怀。”刘志钧说,“何处可承情怀?再编一部陶瓷史,势在必行。”

    编史,不能眼光短浅、贻笑大方,更不能无所目标、抄袭充数。而是要放下名利诱惑,虚心读书悟道。于是,刘志钧开始艰苦“啃”陶瓷科技史、艺术史,甚至政治学、经济学、历史学、传播学、广告学等书籍。案上,多了陶瓷类的书籍和材料;心里,更有了宏大的目标——集人类之巧思,展现陶瓷之深意。

    “我已经五十多岁了,看书很慢,一本300多页的书,一天看七八页,有时候一个关键词,就要查很多资料才能明白含义。”刘志钧说,还好有网络,能从旧书中温故知新,但遇到新领域,就要甘当小学生,用笨办法从头补。“科学面前人人平等,手艺人不光要手艺精,也要从学海找航向。”

    如今,陶瓷行业的使命已经质变,尖端陶瓷甚至被用于军事、航天等多个领域。刘志钧认为,陶瓷工匠不能只重名利与技巧,还要在兼顾实用性和艺术性同时,站在国家利益甚至人类智慧高度,将陶瓷业不断推向更高维度。

    “我才五十多岁。身为陶瓷匠人,在余生我要做好瓷器,始终坚持中国陶瓷再度崛起的信念。更要当好一个历史的记录者,集合古今中外的陶瓷工匠智慧,造福当代。”刘志钧说。

    来源:人民网-河南频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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